一彈指間經歷百次輪迴
〔初刊於本刊印刷版第九十四卷〕 文•徹威
佛教界很少討論輪迴，似乎是因為輪迴是大家公認的現象。如果不信輪迴就不會信佛教，因為「佛」教大家解脫，如果沒有輪迴束縛，又何需解脫？所以佛早期的說法，很少提及什麼是輪迴，祇提及如何自輪迴解脫。事實上，佛在世時，輪迴在印度是普遍承認的事，不用多講。而輪迴觀念，實非佛教發明，在古印度的《吠陀經》中最早有記載，是印度古文化的一部份。
輪迴概念既是普遍信仰，一般卻沒有太多研究。直至公元六世紀，大乘佛教在印度興起，當時佛教已失去宗教領導地位，不得不尋求解釋。尤其是佛教主張「無我」，如果「無我」，又是誰去輪迴？佛教講究邏輯，必須能自圓其說。
佛教傳到中國，與中國文化互相揉合，輪迴思想被吸收之後中國化，搞出十八層地獄、十殿閰皇等等神話，被一般中國人所接受。加上儆惡懲奸的情節，深入民心。直至近代，一般人很少質疑輪迴的真實性，或者是如何運作。但科學發達令人不信輪迴。
近代西方思想與東方哲學相遇，以前因為大多數人相信而不用去提及的話題受到懷疑。尤其是佛教說法，有時會針對不同的根器，故此說及輪迴的地方，有時會用比較低層次的說法，以致令人覺得迷信，或不可信，或有懷疑。甚至因此而不信佛教。
一向論及輪迴的書不多，近年有《王亭之細說輪迴》上下冊及《佛家輪迴理論》上下冊－－李潤生老師著。都是十分工整的討論，讀者可以細讀。大底李老師的《佛家輪迴理論》以唯識學去分析，需要有根基才能看懂。《王亭之細說輪迴》則比較趣味化。上冊以輪迴故事為綱，下冊則談輪迴的理機，比較易讀。兩位大德均以唯識去解釋輪迴學說，可以見得談佛法不可以不懂唯識。蓋佛法祇是說解脫輪迴的方法。否定輪迴，或不知什麼是輪迴，則佛法無從說起。近代人說學佛，尤其是學密宗的，很多已經完全忘記這個關係，祇是在事相上造張造次，或者裝神弄鬼，怪力亂神。不知此種所為，祇有令人更執迷而輪迴更深，解脫無期。所以學佛者不要視唯識深奧而畏途，務必要徹底了解，否則所作佛事不但不能令人解脫，反而逆其道而行，白費功夫。由於上述兩位大德的著作非常詳盡，筆者實不敢在此狗尾續貂，但對於輪迴現象，實可以以另一角度一提，其實輪迴可以「微觀」。
一般人所談及的輪迴現象，祇是以此生之前及此生之後的因果來說。沒錯，輪迴的確是說前世、今生，與下生，所謂三世輪迴。以因果現象來說，這是對此生一切現象最好的解釋。因為是因果律才有「若問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問下世果，今生作者是」的說法。但其實生與死這一現象，並不拘泥於由一個ＢＢ出生至八九十歲老死這八九十年時間。我們知道佛法並不執著於時間觀念，而現象實取決於心的變動，所以八九十年是一段生死的變動。一個剎那（約一百分之一秒）亦是一段生死的變動。
佛說「人生祇在呼吸間」。這個說法其實是指出分段生死。將八九十年時間分為什多什多個剎那。祇要這樣看，我們知道「時間」祇是相對性的產物，而並非真實現象。即是說如果說八九十年比一個剎那長很多，這祇是比較性的心理感覺。離開了地球，八九十年與一剎那都變得沒有意義，時間祇是一種觀念。
另一方面，從唯識角度去認知人生。我們知道人生命的現象是心識活動。現在有一個較貼切的名相叫「心波」。一下心波，大底比一剎那還要短，可以說是約一千份之一剎那。而一下心波跳動可以比喻一次輪迴。如此說，一彈指間，我們已輪迴了十次，甚至百次，乃至任何時間單位，都可以說是輪迴。為什麼呢？當你一動怒，嗔火上燒，大發脾氣，這不就是地獄道？你一念貪心，想得到一件物件，甚或一個人，但得不到，這不是餓鬼道？你自覺高高在上，視一切人如無物，貢高我慢，是在天道。你一時控制不了自己，撩人武鬥，或鬥咀或在辦公室攪政治鬥爭，不就是阿修羅道。你基本慾望大起，不顧一切去滿足「獸慾」，不是畜牲道是什麼？你安靜自處，心境平和，是在人道。試問一天之中，你的情緒有幾多次上述的波動？或者在一個小時內，你的心情波動多少次？你能控制嗎？
人一天到晚都不自覺受著這些念頭的束縛，故此有精神壓力，要尋求減壓。但減壓行為又成為束縛。例如你要去旅行，所謂充電。但旅行之時又經歷不少這些心情上落，祇是另一個輪迴而已。即是說可能旅行充電時又遇上不如意事等等。
密宗「即身成佛」，禪宗「當下解脫」，實在可以以這些微觀的輪迴來看。當你能延續平靜而無波的心緒，不論何時何地，就是一時的解脫。當下一念無生是一時的解脫，能掌握就是初步的解脫。如此看來，如果你能念念相續去觀察輪迴，念念相續亦念念放下，就是解脫之道。(下卷再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