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乃濟 
文•劉乃濟
倪匡談命運
著名作家倪匡在《蘋果日報》專欄裏，以「無如命何」為題。他是這樣說：「年輕時，也曾惑於甚麼『人定勝天』、『命運決定在自己手中』等等的豪言壯語，很覺得大丈夫理應如此，豈可屈服於命運，對天長嘯，壯志可掬。後來年事漸長，和命運遭遇的次數多了，有勝有敗。勝，勝得莫名其妙，抹一把汗，嘆一聲運氣真好。敗，也敗得莫名其妙，同樣搥胸頓足之餘，嘆一句運氣真差。殊途同歸，歸到了命運如此，無法違扭。」
倪匡此文，不但是有感而發，甚至可以說是夫子自道。若論身世的奇特，命運的反覆，倪匡的一生經歷，確是無人能比。他曾經寫出過數百本情節詭譎的小說和電影劇本，但都不及他本人的真實故事那麼精彩，而這個故事，郤是命運之神執筆的。
與倪匡相識數十載，但來往不多。當年他替環球出版社寫《女黑俠木蘭花》，我在該出版社任編輯，他來交稿時，都會坐談幾句。後來他組織香港作家協會，自任會長，我也被選為理事，開會時亦常見面。
我移民溫哥華，好友邱山（筆名秋子）恰巧住在附近，時常飲茶聚談。倪匡最初與香港文化界接觸，是在《真報》，邱山當時在該報任編輯，曾經看過倪匡最落魄的情況，後來當然也見到他的神采飛揚。所以，倪匡的一部發逹史，全在他的肚子裏，有時也會成為茶餘話題。
倪匡早年從蒙古逃亡南下，走了三個月路才到逹廣州，一路乞食，甚至以老鼠、螞蟻和棉花充饑。之後，他由廣州偷渡到澳門，再由澳門偷渡到香港，為了糊口，做過不少體力勞動的苦工，甚至在地盤做毃打碎石工人。這段經歷，是倪匡自己說的。
後來他向《真報》投稿，得到總編輯陸海安的賞識，請他做校對，晚上就睡在辦公桌上。當時《真報》的經濟情況不大好，未能依時出糧，倪匡的生活仍未能安定下來。這都是邱山親眼看到的。
最初倪匡在真報用「依其」筆名寫反共文章，由於他曾經用兩條腿走過大半個中國，耳聞目睹的事物真不少，當然比那些坐在編輯部裏閉門造車的所謂反共作家寫得出色，但在香港文化圈子裏，這只是另類文章，倪匡仍然是鬱鬱不得志。後來因為台灣作家司馬翎的武術小說脫了稿，倪匡自動請纓續寫下去。續寫完司馬翎的武俠小說以後，他開始在真報以「岳川」筆名寫自己的武俠小說。
倪匡轉寫武俠小說，雖未曾一鳴驚人，卻得到了兩位出版界巨頭的賞識。一個是環球出版社的老闆羅斌，當時他的《藍皮書》雜誌，刊登上海作家小平的一篇女俠小說，很受讀者歡迎。但小平年事已高，迫得輟筆。羅斌急於物色一篇同類型的文章，目光便落在倪匡身上。倪匡亦不負所託，他寫的《女黑俠木蘭花》，一紙風行，不讓小平專美於前，後來還拍成電影，捧紅了陳寶珠。
另一位青眼相加的老闆是《明報》老闆金庸，他不但把倪匡的武俠小說搬到《明報》刊登，在金庸出國公幹期間，還請倪匡代筆，續寫他的《天龍八部》。
之後，倪匡被邀為電影公司編寫劇本，他的科幻小說又大受歡迎，靠著一枝原子筆，而能成為千萬富豪，在文化界中，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有人說，金庸也是憑著一枝筆發達，而且比倪匡有錢。認真來說，金庸發達，那是由於明報賺錢，若是計算稿費，金庸還是比不上倪匡。
若是在吃老鼠、螞蟻充飢，或者在地盤毃碎石，又或者在《真報》編輯部睡辦公桌的日子裏，倪匡何嘗會想到自巳會成為香港文化界最有錢的人？怪不得他在這篇專欄文章裏這樣寫著：「命運真是奇特，它由無數在不斷變化、毫無規律的因素交織而成。若回過頭來看，就可以發現，當時一個微不足道的因素，都可以使得事情的發展驚天動地，而完全不受任何人主觀願望的控制。」(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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