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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 聰
也談女巫——
女巫家的精靈
傳說女巫家都會有Familiars，可能是動物形態，譬如貓、狗、兔子、蛤蟆。但女巫會給它們一個昵稱。中世紀基督教的宗教裁判獵巫時，其中一個判斷就是，她養貓，貓可能就是她的Familiar，所以她可能是女巫，來，兄弟讓我們一起強姦她然後審問她然後再強姦她然後再審問她然後把她燒掉。
Familiar這個字，翻譯出來就是「老熟人」，就是熟悉的精靈的意思。它是種非人類生命，但不是中國人的鬼的概念，也不是東南亞珀狼的概念，而是能看到的一個實體。傳說中的養鬼、養珀狼，主人是役使它們的嘛，好比農奴等的；Familiars不是那樣的；它們和女巫關係屬於含糊的平等關係，可能有點像古代土豪家請個老秀才住家裡教兒子的情況，都是恭恭敬敬的，老師來去自由，可是也不可能太不給面子主人把自己當大爺……有點類似這樣的關係……不是說全方位像，只是說雙方的相互態度和關係有點像這樣。單單看名字稱為「老熟人」，而不是叫「農奴」、「僕人」，卻又沒稱「親人」，已經大概能理解那種微妙關係。Familiars其實真的就類似貓，它不是外人，互相有感情，可是它也沒把你當主人；如果家是開放的，它可能幾個月不回來；Familiars就是類似這樣。
歷史上最出名的這種結盟精靈，應該是魯珀特王子的狗。魯珀特是個德國軍人、科學家、運動員、行政長官、藝術家。他的白狗Boye會隨老板上戰場。傳說它能找到寶藏、刀槍不入、為老板咬著射來的子彈；反正就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無堅不摧那樣。傳說最後那次，本來老板把它鎖鏈鎖著，它掙脫了追上戰場保護老板，後來被敵人用一顆銀子彈打死。
畫家筆下的魯珀特王子和他的狗(網上圖片)
據說，有些女巫根本沒有精靈，有些會自己想辦法結盟，也有自己找上門的，但大多血統巫是直接繼承家族長輩的。理論上說，女巫死亡，結盟關係就終結。但很多時候就是姥姥會托付：「我死後你得繼續保護我家族喔！」不需要轉讓，也沒有一個轉讓過程，大概就是這樣繼承了；又或者，姥姥死了，外孫女和它重新結盟；或者姥姥死了，外孫女和它相依為命；又或者，它不喜歡外孫女，姥姥死了它就不太愛來，甚至索性不再來了……種種情況都可能。
如果你不是血統巫，或你家族沒有，或者你姥姥的精靈離家出走了，或者你不喜歡你姥姥的所以解僱了，而你又想有一個，怎麼結盟呢？大概是這樣的，你需要在特定的日子，經過一些類似冥想的方法，還需要一些天然植物，可能類似迷幻蘑菇、大麻甚麼的，還有唸咒等等，進入一個狀態（其實和薩滿的鼓之旅是一回事；以前說過，用鼓聲進入這狀態，鼓等於巫師的馬，帶你去另一個世界），就會去到一個地方，譬如森林，你得找到去一個房子，裡面有些小人，你就要求說，你想要一個拍檔。如有人回應，你就回家等著，自然會出現，從此結盟，可以翻臉，可以互相解僱，但不能換。據說這只有一次機會，如沒人答應，以後再也不必去求。那些小人不太好惹。
通常說，女巫要就沒有，或就只會有一個這東西，不會有多個的。這是我同學媽媽告訴我的版本，但我看書裡說法似乎不必然如此，但書也未必可靠。她還說，新巫最初都是靠這個助理、拍檔幫忙，才能變厲害。我不知道同學媽媽家有沒有這個，貓倒是有養的。
據我理解，這種結盟精靈不必餵。如果你留些小禮物給結盟精靈，它會覺得受尊重，會開心，但不靠它維生。它也不長期在你家候命，來去自由，有事你就找它，得恭恭敬敬地商量，但也不至於需要求；它不一定答應。至於它有啥能力，這個我也不知道，大概和養小鬼差不多吧。
家裡有結盟精靈的，會有一個容器，裡面裝羊毛和一些草料、香料、寶石等的，作為小禮物、供養，也作為精靈的一個基地，類似歇腳處的概念；結盟精靈性質不同於養小鬼，所以這不是「家」的意義。這其實和日本老宅的座敷童子的小神龕同意義嘛。更有趣的是……一個容器裡面裝羊毛草料香料寶石等的作為小禮物供養……是不是有點似曾相識呢？那不就是西藏的龍瓶嗎？就是同一個概念嘛！回顧一下……不是人……雙方沒從屬關係……它不聽令於你……它來去自由……它有一定能力幫忙……它不需要你養……偶然給點小禮物……兩者就是一回事嘛！
這裡的八卦已經越說越高級、複雜了，閱讀需要一點小基礎。如果不知道座敷童子是什麼，剛才的也讀不明白。簡單說，日本傳說有些老宅或老家族會有這種東西，平時看不到，偶然能看到，或家族裡就某幾人或某種人能偶然看到，譬如女性家族成員能看到；你不需要餵它，但供養一下也可以；它守護著這房子或這家族，但不聽令於房子主人，但又不屬於鬧鬼；反正就是互相客客氣氣，既親，卻又保持距離。日本電影《愛的座敷童子》是說這個的，很典型。
畫家筆下的座敷童子(網上圖片)
雖然沒人列個比較出來，可是，透過讀這些故事，能理解座敷童子大概特徵：
● 不是人；
● 對某家或者某房子有歸屬感；
● 不是主人/農奴關係；
● 互相客客氣氣；
● 不靠你餵，但接受供養、禮物；
● 會為你辦事、守護你，但不是聽令；
● 來去自由。
這就是結盟精靈的概念嘛！
還有，《閱微草堂筆記》裡有很多狐狸故事，其實和座敷童子、結盟精靈概念應該也是差不多的一回事。還有一種小棕仙。
(左)畫家筆下的小棕仙；(右)女童軍文化與小棕仙關係密切(網上圖片)
小棕仙叫Brownies，是一種小精靈。相傳，如果小棕仙來家裡，家裡就會很整潔。西方的女童軍，是以小棕仙為「本尊」的。故事是這樣的：每家父母都很期望家裡有小棕仙出現，幫忙家務什麼的。有一對姐妹去樹林問智慧的老貓頭鷹，貓頭鷹對她們說：「小棕仙喜歡圍繞蘑菇跳舞，你們去池塘邊對著池塘唸咒，然後看進池塘裡，就能看到小棕仙。」她們按要求做了，沒有出現什麼，又折回頭問貓頭鷹，貓頭鷹問：「那麼你們看到什麼了嗎？」姐妹說甚麼都沒看到，只有倒影。貓頭鷹答：「根本沒有小棕仙，你就是小棕仙！」姐妹就頓悟了，從此自己做家務，父母都以為家裡出現了小棕仙。這個典故，多麼禪宗、多麼「即心即佛」、多麼無上密本尊的感覺啊！所以，女童軍文化就是建立在這典故上的。以前她們入會時有一個儀式，必須在池塘邊圍繞蘑菇跳舞唸咒，很邪教的氣氛。
在《神隱傳說》裡提過台灣的魔神仔、西方精靈的概念。如果琢磨它們的描述、特徵，不難搞明白，魔神仔、西方精靈、白雪公主那七個小矮人這些，屬於野生精靈；結盟精靈，其實就是被馴養了的精靈。
我們聽說女巫身邊的結盟精靈會化為貓什麼的，可能會和圖騰動物的概念搞混了。兩者完全不同，不是一回事。
沒有人能為圖騰動物下一個權威定義，但它們的特徵是：
● 與生俱來，人人都有；
● 它們不是人；
● 不需要供養；
● 不聽令於你；
● 冥冥中只屬你一人；
● 永久的關係，類似守護天使那概念；
● 不是物質世界的東西，物質世界裡不會出現；
● 和主人無法分開；
● 只是顯現為動物形態，並不是真的動物；
● 表面上有獨立身份，其實和主人是一體；
注意最後那幾個特徵……能看出來，圖騰動物不是精靈，而更類似潛意識、超意識、超我等那系列概念。它部分特徵和中國人說的魄一樣（不是魂喔！），不是獨立的一個生命，並不真正實際存在，其實就是我們自己的某種什麼的顯現而已。
也順便一說，電影《黃金羅盤》稍微有借用圖騰動物的一些特徵來設計劇情，裡面的Dæmon很接近圖騰動物的特徵，有興趣可以自己看看參考。(待續)
(註：此文章是林聰先生之前於國內平台發表的文章。因可讀性高，在徵得其同意後，再刊於此。)
林聰，生於香港，留學期間任大藏寺法台祈竹寧波車義務譯員及助手；為重建寺院，歷年多次出入藏區，創辦希望小學及藏醫義診所；首位外國人成為日本京都三十三觀音朝聖「大先達」者。《傳奇》、《玄機》、《新玄機》、《溫暖人間》、《星島日報》宗教版早期專欄作家。《與西藏有緣》、《一步一如來》、《京都朝聖書》作者，其著作暢銷於兩岸三地，《與西藏有緣》被部分院校納入輔助教材，《一步一如來》榮登國內當當2011年暢銷榜旅遊類第5位；並有《甚深微妙》等佛教譯著二十餘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