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學修禪者貧，莫學修密者富
〔初刊於本刊印刷版第四十一卷,2000年11月〕 文•徹威
用以記載佛教義理、思想文字的東西通常叫「三藏」。包括經、律、論。祗有佛說的紀錄才可稱為「經」。而「律」亦是佛在世時親訂的律法。祗有「論」才是後世大德所著的義理，無論該位大德有何等高度智慧，都叫「論」。如龍樹菩薩所造的「中觀論」，世親菩薩的「唯識論」。這些大論絕對影響大乘佛法後來的發展，因為源自佛祖覺悟的本旨，而非佛祖親口說，所以叫「論」，而不叫經。通曉經、律、論的大德，有時被尊稱「三藏」法師。最出名莫如唐——玄奘法師，叫唐三藏。
歷史上祗有一部並非佛親口所說的「佛經」——六祖壇經。六祖是指禪宗第六位祖師。禪宗初祖——指第一位來到中國的印度祖師是達摩，傳到惠能，是第六位祖師。六祖惠能禪的故事早已膾炙人口，學佛之人個個皆知亦不可不知。
不論六祖的故事如何，他後來所說的六祖壇經因為正正道出般若智顯現實相，直接開悟的內容，真實處有如佛說，所以唯有此論被尊稱為經。
六祖之後禪宗發揚光大，成為中國佛教的主流。而且歷久不衰，經過兩次法難，密宗在法難之後沒落，唯禪宗始終不倒，當然有他的道理。
學密宗的人，往往忽略了禪。雖然有人認為藏密的大圓滿法系，最後的層次就是禪，但能夠到達這個層次的人少，所以尚未達到大圓滿的行者，似乎用不著瞭解「禪」這個東西。
學東密的人，因為東密入門已經是「禪」的層次，師云密教是「橫超」，即是從最頂層入手，但用的方法五花八門，色聲香味觸法用齊，所以就沒有人意會這是禪。
其實不論是那一宗，行者到開悟的時候都是指「後得智」——「般若」生起而體証真實，法界實相，都是一樣的。祗不過所用的方法不同。例如藏密紅教的九乘次第，一級一級的修。東密用色聲香味觸法各種事相，天台宗用一心三觀，禪宗單刀直入——直探心源。
無論如何——探心或觀察自心，是修証的最重要關鍵。
其他的不說，就說密教。我為何說密教用的是色聲香味觸法呢？先看密教給人的外相。不是金碧輝煌、五光十色的事相嗎？不是給其他派認為重事相、著相嗎？也有人說密教重世間法。這樣說，有那一點離開色聲香味觸法呢？色——所用的法器、曼荼羅佛像，佈壇所用一切用品皆是最珍最貴者。聲——密宗有聲明學，有修法誦經持咒用的鼓、磐、鈴等等。香——所燒的種種香料，密教比人多。味——用以供佛的果品、料理。觸——密教最多手印。法——這個當然是指心法，心的作用，意識思維等等。
凡此種種，比起禪宗，簡直如滿天繁星對孤月，禪是獨孤一味的月。
但密教的繁，是不是看表面如此這般？如果修密法的行者祗懂得去選擇最靚的法器，雕刻佛像如完美的藝術品。用最好的料理、供品，用上上的香。鼓、鈴也要最清脆的音調，結手印如結鈕花，有什麼用？
密教的事相是用來修証自心。密教的身心一致，通過事相為體証真實，觀察萬法的真實存在。什麼是真實存在？即是空性。是自心流動的諸法空相，無能執、無所執的生滅實相。如果祗坐著不做任何事，說如此觀察自心，是悟不到實相空的。這樣空的是自心，是頑空。但以事相來修証整個宇宙與自心運動的是生滅相，是真空出妙有，妙有証真空。生活都離不開事相，有什麼比由事相証入來得直接？
可惜，現今的人，不知佛者當然是未覺，連已經入密的人，都執事相表面為實。在事相上搏命下功夫，但忽略了自心。被事相所迷比未覺更弊。
修密亦容易被名相所迷，什麼空有不二，佛即是我我即是佛，又被事相所迷，將自己扮到成個高僧，穿起紅袍，蓋著的是行屍走肉而已。事相後面的實相，是自心觀照所証而並非事相本身的現象。如果不能如此修習，修密法是危險的事。名相所指空有不二，佛即是我我即是佛，是果不是因。實証了就知什麼叫空有不二。實証了，當真覺了，才是佛即是我我即是佛。
我認為學密教的人，尤其是現在社會學密的人，必須同時學禪宗的經典。最好是金剛經與六祖壇經。反而密教的經典如大日經住心品、理趣經等，要到某一程度才學。
有云：「寧執有如須彌山，莫執空如芥子。」本來是針對學禪的行者，警惕其莫執頑空以致入了枯禪。但對密教行者，我云：「寧學修禪者貧，莫學修密者富。」以警惕修密者的事相之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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